第235章 河西惊变 (第2/2页)
道路尽头,数千甲兵缓缓靠近姑臧,而酒居延也连忙拿出木哨吹响。
“哔——”
“呜呜呜!!”
刺耳的木哨声响起,姑臧城内当即涌出精骑,而城头马道上也站起一排排甲兵,号角动天。
两军对峙,天使额间落下冷汗,索勋却仰仗朝廷,半步不退。
半个时辰后,张淮深身后站有千余精骑,三千余甲兵。
若是算上马道上的甲兵,数量至少六千多。
索勋身后的精骑虽不足千人,甲兵却有六千多。
两方沉声对峙,只是不等双方动手,西北方向便扬起了狼烟,引起了无数人注意。
“西北升起狼烟了!”
“肯定是胡杂趁机入寇!”
“娘贼的,索勋你竟与胡杂串通!”
姑臧城北,河西军骂声不断,索勋却冷笑道:“嗢末与回鹘本就是朝廷臣属,受本使节制!”
“张淮深抗旨不遵,行为如同叛逆,我看你们有谁和他站在一起,届时朝廷出兵讨击不臣,你们都是叛逆!”
威胁过后,索勋又忽然放缓道:“不过,若是尔等现在有人弃暗投明,那本使必然会对至尊奏表,为尔等开脱!”
索勋话音落下,河西军中不少中下层将领面面相觑。
以张氏子弟,还不足以统帅上万河西军,因此不少将领都是沙州吴氏、李氏、曹氏和甘州崔氏等豪强庶族出身。
“使君,动手吧,拖得越久,对我们越不利!”
酒居延压声催促,张淮深眉头微皱,他吃不准对天使动手的后果。
可如果他不动手,那无疑在气势上被索勋压一头,届时河西不少家族都将倒向索勋。
这些豪强别的不提,见风使舵的能力绝对一流。
他们能在吐蕃治下配合吐蕃治理河西汉民,自然不会抗拒索勋入主河西。
“使君!”
酒居延着急催促,张淮深见状也紧咬牙关,准备拔刀作战。
“臣张议潮,接旨……”
关键时刻,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。
众人纷纷看去,而河西军也自动让出一条道来。
只见身穿常服的张议潮骑白马而来,虽不满六旬,却两鬓斑白,面容疲惫。
这小半年的时间里,他都在姑臧居住,等待朝廷回应自己的请表。
今日姑臧城内甲胄窸窣不断,他便知道,自己的请表有了回复。
只是他不知道,朝廷回复的内容到底是什么,为何会让河西军骂声不断,隐隐要爆发冲突。
他先开口应下圣旨,随后策马来到天使面前,翻身下马作揖,试图接过圣旨。
朝廷所派天使见状错愕,最后还是在身旁索勋拉扯中反应过来,将圣旨重新宣读一遍。
将圣旨内容听完后,张议潮不动声色接过圣旨,随后对索勋与天使开口道:
“老夫不日即将入京,但在入京之前,还需要告诉二位一件事。”
天使怯懦无刚,迟迟没有开口回应。
见状,索勋只能强撑着气势开口:“敢问司徒还有何事?”
张议潮的本事,索勋是亲眼见证过的。
若非他知道张议潮不可能与朝廷为敌,他也不敢率军入主凉州,与张淮深对峙。
好在对方接旨,不日便要调入京城。
待他走后,区区张淮深、刘继隆,拿什么和有着朝廷扶持的自己争?
先取河西,再下陇右,这便是索勋的野望。
在索勋这般作想的时候,张议潮也平静开口道;
“我军不日将西征收复西州,因此需要调遣兵马,迁徙其家眷前往伊州,劳索使君等待。”
索勋闻言松了口气,听到前半段,他还以为张议潮要自己出兵,好在只是调遣凉州军。
凉州军若是调走,他入主凉州的可能就更大了。
想到这里,索勋不紧不慢颔首道:“司徒放心,有某镇守凉州,回鹘、嗢末定不敢犯!”
他倒是足够自信,张议潮盯着他看了许久,随后摇头上马,转身示意张淮深离去。
张淮深眉头紧皱,却还是跟上了张议潮,而酒居延与张淮满则是咬牙切齿:“撤!”
很快,凉州大军撤回城内,而索勋也带着麾下兵马撤回赤水城。
两方罢兵后,酒居延等人心里憋着一股气,可凉州军中不少豪强却心思活络起来。
他们都在猜测张议潮为什么离开河西,同时揣测着张议潮走后,张淮深会如何治理河西。
这个问题不止是他们好奇,酒居延他们同样好奇。
“你们在门口等着!”
张议潮走入衙门内堂,张淮深黑着脸吩咐酒居延二人,随后紧跟着走入内堂的书房中。
他走入书房时,张议潮已经坐在主位,而张淮深见状攥紧拳头道:
“叔父,您若是不拦着,我刚才定然斩下索勋头颅!”
“然后呢……”张议潮反问张淮深,不等他开口,便直接说道:
“然后索忠顗带着剩下的索氏子弟割据伊州,李恩、李仪中、李渭借口我们杀害天使自立?”
“此外,索勋麾下七千多甲士,就算你杀了他,我军还能剩下多少人?”
“届时甘州回鹘、凉州嗢末南下,西边狼烟四起,淮满和景翼他们能坚守沙州多久?”
“你操作不慎,河西转瞬间分崩离析。”
张议潮说出张淮深杀害索勋后的局面,可张淮深忍不住反驳道:
“索勋必然要入主凉州,我们与他迟早一战。”
“与其拖延,不如趁我现在还年轻,重新扫平一遍河西!”
张淮深胸中豪气不减,他有自信率领万余甲兵横扫河西。
“横扫过后,你如何治理河西?”
张议潮质问他,张淮深却道:“大不了,我也像刘继隆那般,自己培养读书人!”
“你还有那么长时间培养读书人吗?”张议潮继续质问,这让张淮深不知道如何回应。
河西可不是陇右,刘继隆在陇右遇到过最强的敌人,不过是三州联盟的尚延心罢了。
可是河西北边的二十余万众的甘州回鹘,十余万众的凉州嗢末,西边还有安西回鹘和土浑等敌人。
河西稍微动荡,他们就会如野狗般冲上来分食河西。
河西的局面,注定了张淮深没有时间和钱粮培养读书人,只能把钱粮用于军队。
“大不了,我求助刘继隆!”
张淮深咬牙开口,这让张议潮表情黯然。
如果张淮深是这种想法,那把他留在河西并不是一件好事。
“你可愿意随我去长安……”
张议潮忽然开口,张淮深愣了愣:“您去长安,不是为了让朝廷信任我吗?”
“我若是去了,您还有去的必要吗?”
张议潮闻言沉默,片刻后才道:“河西的事情已经成了死局,朝廷不愿意迁入人口,即便我们连战连捷,也救不了河西的百姓。”
“唯有去长安说服朝廷,河西才能有一线生机,但我没有把握。”
“你的性子不适合主政河西,我担心你日后会……”
“叔父!”张淮深咬紧牙关,眉眼坚毅:
“我们好不容易解放河西百姓,若是我走了,那与逃兵有何区别?”
“我即身死,也不会离开河西,您不必劝我了!”
见他这么说,张议潮沉默了。
张淮深见他不说话,当即转身准备向外走去,可张议潮却拦住了他。
“凉州若是事不可为,你便举兵迁徙汉口前往瓜沙甘肃,保持与陇右鄯州的联系就足够。”
张议潮给出了他的办法,张淮深听后,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。
在他走后,张议潮看向书房内的地图,目光在陇右和河西打转。
他知道,自己走后,张淮深守不住凉州,凉州最终会被索勋所占据。
只是索勋也无法成为凉州的主人,凉州的主人从长远来看,只能是那个人的。
“刘继隆,你我也好久不见了,是时候见一面了……”